纪录片《山河岁月》解说词脚本——第二十三集：古城风云

【字幕】陕西，临潼，华清宫；《12·12西安事变大型情景剧》

西安临潼，华清宫，每天，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走进剧场，在眩目交错的光影中切身感受那个风云激荡的历史时刻。

【同期声】“孙铭力，解决蒋公卫队！”“是！”“赵寿山，扣押城内所有南京大员！”“是！”“刘桂五，包围五间厅外墙！”“是！”

【字幕】陕西，西安市；张学良（1901-2001），辽宁海城人，时任国民党西北“剿总”副司令；连环画《地球的红飘带》（1989），沈尧伊；陕西，西安市，张学良公馆；何应钦；杨虎城（1893-1949），时任国民党西安绥靖公署主任、国民党第十七路军总指挥

西安事变，一个发生在85年前的故事，仍然打动着今天的观众。历史因为这一天而改写，时局也因为这一天而转换。1935年10月，刚刚就任国民党“西北剿总”副司令的张学良赶赴南京参加国民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这一次来南京，张学良的心情有些黯淡：一个月前，东北军一一〇师刚刚被红军歼灭；10月，一〇七师又损失了4个营；11月下旬，他又接到来自前线的电报，东北军一〇九师和一〇六师六一七团被红军歼灭。3个月时间，东北军损失了近3个师的兵力，而国民党政府不仅不给丝毫补充，军政部长何应钦还扬言减发军费，取消作战失利的部队番号。这让年轻的张学良感到前途渺茫、愤懑不已。他特意约见了同在南京开会的杨虎城，向他诉说心中的苦闷。杨虎城时任国民党西安绥靖公署主任、第十七路军总指挥。他在同红军作战中同样损失惨重，仅在1935年上半年，十七路军3个警备旅被红军消灭。作为在陕西“剿共”的搭档，张学良和杨虎城此时都已经明白，继续执行蒋介石的“剿共”政策是死路一条。

【同期声】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徐焰，教授：“就等于说蒋介石拿东北军当炮灰，不抗战，打内战，所以张学良对此非常不满意。”

【字幕】辽宁，沈阳市，张学良旧居；日本关东军炸毁的南满铁路；江苏，南京市，总统府旧址

九一八事变后，张学良和东北军一直面临着巨大的压力。1931年9月18日深夜，日本关东军按照预定计划，自行炸毁沈阳北郊柳条湖附近南满铁路的一段路轨，反诬中国军队所为。以此为借口，突然袭击中国军队驻地北大营和沈阳城。第二天，日军占领沈阳。这就是九一八事变。国民党政府对日本侵略东北的行动一再妥协退让，蒋介石在1931年7月23日公开提出“攘外必先安内”的方针。九一八事变发生时，国民党政府电告东北军：“为免除事件扩大起见，绝对抱不抵抗主义。”仅仅4个多月时间，东北全境沦陷，三千万同胞沦为亡国奴。张学良由此背上了“不抵抗将军”的骂名，不仅遭到国人耻笑，也让许多东北军官兵倍感失望。

【字幕】俄罗斯，莫斯科

空前的民族灾难唤起了空前的民族觉醒。九一八事变后，中日民族矛盾逐渐上升为主要矛盾，中国国内阶级关系发生重大变动，抗日救亡运动在全国迅速兴起。1935年8月1日，中央红军还在长征途中时，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根据共产国际七大的精神草拟了中国苏维埃政府、中国共产党中央《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即《八一宣言》，不久后公开发表。宣言主张停止内战，组织国防政府和抗日联军对日作战。

【字幕】申伯纯（1898-1979），北京丰台人，原十七路军驻北平办事处处长，1937年3月加入中国共产党；陕西，西安市，杨虎城止园别墅；杨虎城，申伯纯；南汉宸；杨虎城；汪峰（1910-1998），陕西蓝田人，中共中央派往西北军代表；王世英（1905-1968），陕西洪洞人，中共北方局情报部副局长；西安市，新城大楼，杨虎城办公地；张文彬（1910-1944），湖南平江县人，中共驻西北军代表；王炳南，杨虎城

但张学良不知道的是，在和他见面之前，杨虎城还秘密会见了一个从北平来的共产党代表——申伯纯。杨虎城早年参加辛亥革命，素有爱国情怀，与共产党人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1931年，杨虎城任陕西省主席时，曾委任共产党员南汉宸为省政府秘书长。申伯纯曾是杨虎城部下，受中共北方局南汉宸的委派专程赴南京与杨虎城见面。申伯纯向杨虎城介绍了《八一宣言》的内容，转达了南汉宸希望杨虎城与红军在西北联合抗日的建议。杨虎城表示认同。1935年11月下旬，中共中央派汪峰到西安，同杨虎城协商停止内战、联合抗日问题，并带来了一封毛泽东言辞恳切的亲笔信：“鄙人等卫国有心，剑履俱备，行程二万，所为何来？即达三秦，愿求同志。”不久，中共北方局派王世英与杨虎城就联合抗日问题进行密谈。1936年夏，中共中央派张文彬、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派王炳南继续做杨虎城的统战工作。在抗日救国的共同目标下，红军与十七路军达成合作的初步协议，双方停止敌对行动，并建立了秘密交通站。这是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策略在西北地区首先取得的成效。

【字幕】杨虎城，谢葆真

【同期声】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徐焰，教授：“杨虎城同共产党的关系其实一向是很密切的，曾经秘密申请参加共产党。杨虎城后来那位夫人（谢葆真）就是共产党员。”

【字幕】平津南下扩大宣传团

日本侵略者在侵占东北后加紧了对华北的争夺。1935年6月中旬，在日本胁迫下，国民党“中央军”撤出平津和河北，整个华北危在旦夕。北平学生在《告全国民众书》中悲愤地喊出“华北之大，已经安放不得一张平静的书桌了”！在中共北平临时工作委员会领导下，12月9日，北平学生举行声势浩大的抗日游行，遭到国民党军警镇压。由此开始的一二九运动迅速波及全国。12月下旬，在党的领导下，北京学生联合会组织平津南下扩大宣传团到河北农村进行抗日宣传，走上同工农相结合的道路。在宣传团基础上，1936年2月初，成立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很快发展到2万余人，对团结广大青年、促进抗日救亡运动发挥了重要作用。正如毛泽东所指出的，“一二九运动是动员全民族抗战的运动，它准备了抗战的思想，准备了抗战的人心，准备了抗战的干部。”

【字幕】陕西，子长市，瓦窑堡会议旧址

1935年12月17日至2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陕北瓦窑堡召开扩大会议。两天后，毛泽东在党的活动分子会议作《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的报告。瓦窑堡会议决议和毛泽东的报告明确提出，党的基本策略任务是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说明在抗日前提下有必要和可能与民族资产阶级、以至地主买办阶级中的一部分力量重新建立统一战线。全国抗日救亡运动的高涨也对张学良产生了极大刺激，背负着国恨家仇，张学良渴望打回东北去，一雪前耻。

【字幕】20世纪30年代，上海；杜重远（1898-1944），吉林公主岭人，上海《新生》周刊主编；李杜（1880-1956），原东北军独立二十四旅旅长

国民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闭幕后，苦闷的张学良借机去了上海，秘密会见了东北籍进步人士杜重远和原东北军将领李杜。二人都建议张学良立即停止“剿共”，与红军在西北实现大联合，共同抗日。张学良则拜托李杜帮助他寻找与中共沟通的渠道。

【字幕】高福源（1901-1937）辽宁营口人，东北军一〇七师六一九团团长；高福源；彭德怀；李克农（1899-1962）

1936年1月，张学良忽然接到东北军第六十七军军长王以哲密电，告诉他此前被红军俘虏的东北军团长高福源被释放回来，要求面见张学良。被俘之后，高福源在苏区的所见所闻让他真诚地接受了共产党“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主张，他主动向彭德怀提出愿意返回西安劝说张学良与红军联合抗日。在高福源联络下，1936年3月4日，张学良亲自驾机飞往洛川。3月5日凌晨，同李克农秘密会谈，双方商定由中共方面派出全权代表，最好是毛泽东或者周恩来，与张学良于肤施（延安）面谈。不久，李杜也给张学良发来密电：“你要找的朋友找到了。”

【字幕】刘鼎；连环画《地球的红飘带》（1989），沈尧伊；陕西肤施（延安）教堂；张学良杨虎城陪同蒋介石游览茂陵，杨虎城、蒋介石、宋美龄、张学良、邵力子

1936年3月20日，在宋庆龄的引荐下，中共特科成员阚尊民化名刘鼎赴西安面见张学良。两人多次会谈后，张学良深受中国共产党联合抗日主张的影响。1936年4月9日，张学良偕同刘鼎和王以哲亲自驾机由洛川飞抵肤施（延安）。当晚，他们在城东的一座教堂内与中共代表周恩来会面。双方的会谈到第二天凌晨四时才结束，红军和东北军达成协议，互不侵犯，互相帮助，互派代表，红军帮助东北军进行抗日教育并建立了电台联系。张学良主张他在里面劝，共产党在外面逼，促使蒋介石改变错误政策，这是促成中共中央在4个多月后作出“逼蒋抗日”决定的一个重要因素。

【同期声】周秉德，周恩来侄女：“这样的话他（张学良）就下决心，他个人也拿了两万块钱吧，然后后来他又给咱们20万的银元。这样的话说明他对共产党是很认可的，他听了这一夜的交谈以后，他对于中国共产党是认可的。”

随后，中共中央派刘鼎担任中共驻东北军代表，张学良委任刘鼎为随从秘书，住在张学良公馆东楼上。被红军俘虏的数千名东北军官兵也被陆续释放回去，他们成了红军和共产党的义务宣传员，迅速影响了东北军基层官兵。

【字幕】连环画《地球的红飘带》（1989），沈尧伊

到1936年上半年，红军和东北军、第十七路军之间实际已停止敌对行动，在双方曾经对峙的前线，红军宣传队在演出抗日剧目《亡国恨》时，台下观看的东北军官兵哭声一片。1936年5月5日，毛泽东、朱德发出《停战议和、一致抗日通电》，公开放弃反蒋口号。9月1日，中共中央发出党内指示并明确指出，“我们的总方针应是逼蒋抗日”。从“抗日反蒋”到“逼蒋抗日”，这是中国共产党为争取正式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重大转变。

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并没有根本改变。1936年12月4日，蒋介石亲赴西安督战，住进了华清池五间厅。随行的除陈诚、卫立煌等一批军队高官外，还有50架战斗机，摆出一副志在必得的姿态。张学良、杨虎城屡次劝谏蒋介石停止内战、一致抗日，都遭到蒋介石的训斥。在“剿共”军事部署会议上，蒋介石向张学良、杨虎城摊牌了：假如张、杨不服从“剿共”命令，就将他们调出陕西，由“中央军”入驻。

【字幕】西安灞桥

12月9日，一二九运动一周年纪念日，西安学生举行纪念活动，并到西北“剿总”和陕西省政府请愿。警察向游行队伍开枪，致使一名学生受伤。游行队伍向临潼蒋介石住地进发，蒋介石命令张学良前去阻拦，并在学生的必经之地灞桥布置机枪，扬言如果学生不听劝阻就用机枪镇压。请愿学生高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张学良深受感动，答应学生们一周内用事实给他他们一个答复。

【字幕】蒋介石被抓处；在西京招待所被扣留的国民党军政要员及其家属；张学良、杨虎城

张学良、杨虎城向蒋介石要求抗日的苦谏遭到断然拒绝，张、杨决定采取“兵谏”，用武力扣押蒋介石，逼其答应抗日。12月12日凌晨，按照张学良、杨虎城商定的计划，东北军一部包围临潼华清池，扣留了蒋介石。第十七路军控制了西安全城，囚禁了从南京来的几十名国民党军政要员。张、杨向全国通电，提出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等八项主张。这便是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

【字幕】何应钦；宋美龄；西安，新城黄楼，蒋介石关押处；电影《西安事变》（1981年）

西安事变发生后，南京政府在如何对待事变问题上出现了两种主张。军政部长何应钦等主张讨伐；以宋子文、宋美龄为首的一派主张和平解决，积极谋划营救蒋介石的办法。在当晚的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国民党中央政治委员会联席会议上，决定褫夺张学良本兼各职，交军委会严办，同时令何应钦负责指挥调动军队向潼关进发，威逼西安。事变发生后，张学良连夜给中共中央发去密电。毛泽东和周恩来复电，表示拟派周恩来前往西安商量大计。

12月13日，中共中央举行政治局会议，张闻天在发言中主张“我们的方针把局部的抗日统一战线转到全国性的抗日统一战线”，毛泽东在作结论时强调“不把反蒋与抗日并立”。

12月15日，周恩来等人从保安出发，经肤施（延安）前往西安。12月17日，在肤施（延安）登上了张学良前来接应的飞机。12月16日，南京政府下达了“讨伐令”，“中央军”刘峙部第二十八师向潼关集结，并出动空军轰炸东北军阵地，内战危机有一触即发之势。周恩来此行能否力挽狂澜，仍是一个未知数。

12月17日，受中共中央派遣，周恩来抵达西安。12月19日，中共中央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从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的长远利益出发，经过反复研究，确定了和平解决西安事变的基本方针。据此，周恩来与张学良、杨虎城共同努力，经过谈判，迫使蒋介石作出“停止剿共，联红抗日”的承诺。

【字幕】陕西，西安市，高桂滋公馆

12月24日晚10点，周恩来在张学良和宋氏兄妹陪同下会见蒋介石。周恩来向蒋介石说明中国共产党抗日救国的政策，蒋介石被迫同意了谈判拟订的“停止剿共，联红抗日”等六项条件。但蒋介石要求不采取签字形式，而以他的人格担保履行这些条件。

【字幕】1936年12月26日，蒋介石到达南京

12月25日，张学良在未通知周恩来和杨虎城的情况下，亲自护送蒋介石离开西安。26日中午12点20分，蒋介石所乘飞机降落在南京大校场机场，这一天，南京宣布解除戒严，历时14天的西安事变和平解决。

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成为时局转换的枢纽，对促成以国共两党合作为基础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从此，十年内战的局面基本结束，国内和平初步实现。在抗日的前提下，国共两党实行第二次合作已成为不可抗拒的大势。周恩来称赞张学良、杨虎城“有大功于抗战事业”，是中华民族的千古功臣。

【字幕】蒋介石，戴笠；重庆，戴公祠，杨虎城遇害处

护送蒋介石回南京的张学良被立即扣押，之后被南京高等法院判处10年徒刑。随后虽经特赦，但被软禁了50余年，再也没有实现他打回东北老家去的愿望。杨虎城在第二年被撤职，被迫流亡海外。全民族抗战爆发后，急于抗战的杨虎城从欧洲回国，被国民党特务逮捕，囚禁了12年之久。1949年9月6日，杨虎城和次子杨拯中、幼女杨拯贵被国民党特务杀害，杨拯贵遇害时年仅8岁。

【同期声】杨晨，杨虎城外孙女：“我想他（杨虎城）毕生追求的，也是我们共产党今天给予人民的。所以我想外公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会很欣慰的，因为这是他们毕生为之付出生命而追求的终极理想。”

【字幕】张学良，吕正操；吕正操（1904-2009）

对于被囚禁在台湾的张学良，周恩来始终无法释怀，两次托人秘密给张学良带信，直到临终之时还在叮嘱负责对台工作的罗青长不要忘了在台湾的老朋友。1991年5月29日，受中共中央委托，全国政协原副主席吕正操赴纽约见到了张学良。吕正操是张学良的老部下，离开西安时张学良35岁、吕正操32岁，张学良说好3天就回来，却一别55载。那一次，张学良对吕正操说：如果有来生，还是要做张学良。

【同期声】《12·12》西安事变大型情景剧画外音：“华清池五间厅留下的那个弹孔已经被耀眼的霞光所湮没，然而当未来伟大复兴的梦境逐渐走来时，我们依然珍藏着对历史的那份深深记忆！”

【字幕】张学良，杨虎城；2009年，张学良、杨虎城被列入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